歡喜的癌末病患之家-關渡醫院安寧病房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黃翠璧


or 父親最後的一個春天-關渡醫院安寧病房)


 


在我父親進入關渡醫院安寧病房之前,安寧病房給我的感覺是陰深深的、很恐怖的,是個等待死亡、無希望的地方。在父親進入之後,發現我的觀念完全錯誤。


父親雖然年邁,有點痛風,但是身體還算健朗,去年五月肩膀酸痛,有人建議他去按摩按摩看看,父親就自己騎著摩托車去。可是按摩完,還是很痛,休息二天,再去按摩看看,結果自己坐公車去,卻坐計程車回來,而且痛到無法自行下車,把在家等候的母親嚇一大跳,怎麼越按越嚴重。


隔天到醫院就診檢查後發現頸椎有問題,進一步檢查,得知是肝癌末期,移轉成骨癌,生命只剩下三~六個月。經榮總復健科主 任周正亮 醫師的介紹,掛關渡醫院家醫科 陳建文 醫師的診。


第一次就診 陳 醫師和慌張無措的我們溝通一些觀念,他問我們如何來面對已知的未來和未知的未來,以及在有限的生命中,我們該努力的方向是什麼。接著他詳細的審視父親的病歷,親切的問父親病情,並安排父親住院,他說:「阿伯,哪裡不舒服,哪裡最痛。沒關係我們先去病房,心情放輕鬆、放愉快。」 陳 醫師仔細傾聽父親述說,並給父親身體上和精神上的支持與鼓勵,第一次的住院,父親很快的恢復體力,可以回家休養。


第二次住院是因為痛風發作,全身浮腫,又回到安寧病房。這段 時間陳 醫師每天來巡房,問哪裡不舒服,常常看見醫生們拿著父親的病歷在研究,還撥時間和父親談生死觀,開導父親勇敢的面對死亡。這段期間父親心情漸漸好轉,快樂起來。醫生不僅關心病情,還關心父親心靈深處那對不久將來要到另一個世界的恐懼感。


第二次住院回家後二週,因全身痛,又回關渡醫院,最後一次的門診父親12點身體的不舒服狀況我滿滿的寫在一張A4大的紙上,醫生問說想住院嗎,爸爸說是,就立刻安排住到11樓病房,還要照顧的人做筆記,一有狀況就要報告,關渡醫院對父親而言,不只是身體的治療而已,還有心靈上的寄託。 陳 醫師交代所有醫護人員,父親有什麼需要,要全力照顧,減輕父親的疼痛。第三次的住院最長,也接受到關渡醫院醫療團隊更多的關懷與照顧。


只要早上起來看到太陽,父親就覺得今天充滿了希望。每天早上護理長每天帶護士親切的噓寒問暖讓他很快樂,尤其小護士叫阿公的口吻是女兒們辦不到的,讓父親想到兒女小時候成群在旁那種天真語氣,很快樂、很溫馨。


護士每天來按摩,邊按摩邊閒話家常,逗爸爸開心,還特地掏腰包買父親喜歡的味道的精油,為爸爸輕輕按摩半小時。有一次,護士說:「阿公,你過去一點點,床分我坐一半,我要幫你按摩」,護士不嫌棄的坐在父親旁幫父親按摩,不把他當外人,像自己家人一樣,雖然這是一個小動作,但我心裡卻是非常非常的感動。護士對父親關心的口吻像撒嬌,但會是有所要求,要父親自己起床、自己翻身、自己上廁所、自己下床,每個護士都想辦法讓父親自己起來動一動。一天送藥四次,也都親切寒暄問暖,需要拍痰器,血循機時,也都細心照料。


洗澡對一個體力虛弱的人來說是一件大事,可是關渡醫院「魯拉拉室」的按摩浴缸,讓父親愛上了洗澡。洗個澡要三個人幫忙,動作都要非常輕柔,有次護士說:「阿公,這是我個人買的精油喔,我買你喜歡的味道,特別給你的喔。」父親有一種被疼愛的感覺,很開心的洗香噴噴的泡泡浴,對一週二次的魯拉拉澡充滿了期待。


 


 父親一直痛,除了打止痛針外,護士還用各種方式讓父親緩解,有時說阿公我們按摩看看、有時說說話轉移注意力、有時拿電動按摩器或電動拍痰器讓爸爸舒服,關渡醫院雖然規模不大,但醫護團隊的人情味、和對病人的關懷與照顧,卻是那麼的宏偉,這份恩情,真的,比山高,比海深。


 


 父親六十幾歲時就交代要土葬,在父親清醒的時候,我們不敢談身後事,為了要火化的問題,社工、義工先跟我談了一個多鐘頭,再跟父親談火化和土葬的差別,透過他們的專業和關懷去瞭解父親的需要。結果後來爸爸主動跟我們談,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忙,家裡的人沒有人敢談這個忌諱的課題。不僅如此,社工、義工天天來關懷慰問,和父親聊天,父親和他們講他以前的豐功偉業,牧師、牧師娘都來唱聖歌,為爸爸禱告,雖然爸爸是虔誠的佛教徒,可是爸爸也快樂的接受,謝謝他們的祝福。


 


  生日快到了,護理長想要幫父親辦生日會,問父親喜歡什麼。我們父親喜歡吹口琴,護理長煩惱要去哪裡找口琴老師來吹口琴。第二天早上打聽到關渡醫院有口琴社,醫院社區天使隊謝和樹隊長就是口琴社的班長,下午三點叫我去找他,說要找幾個口琴老師一起來幫我爸爸辦個口琴音樂會,討論當中,爸爸突然病情急轉直下,當下謝隊長立刻到病房為爸爸吹口琴。我幫父親點歌,都是我從小聽爸爸吹的,有日本童謠,日本老歌,台灣老歌,吹奏了不止半個鐘頭,我看父親臉上充滿回憶小時候快樂的表情,因為父親住在淡水,隊長說最後要吹一首「流浪到淡水」,聽著聽著爸爸哭了,爸爸是台中縣清水人,小時候是日據時代,讀日本書、唱日本歌,在學校學吹口琴、口風琴,口琴的歌聲,剛好述說父親這一生的經歷,回想到一生的種種,最後落腳到淡水,爸爸哭了,隊長也哭了,隊長說不知道醫院裡會遇到知音,早知道他會下班就拿著口琴吹給他聽。本來要擴大慶祝父親的生日,實際拍攝下來,請兄弟姊妹一起來參加,結果這個快樂的思緒急轉到要臨終的思緒,回憶爸爸一生,企畫來不及變化,結果一場生日演奏會就只剩下謝隊長一個人獨奏。


十一月初父親肌肉的痛覺沒有, 十一月三日 醫生說要準備後事了,日子一直逼近。在父親的心目中 陳 醫師是他的忘年之交,他知道父親的痛苦,父親說他吃不下、食慾不好、痛風發作,全身不舒服,醫師就做處置,是父親安定的力量,並且常和爸爸聊生死,要如何克服病痛的障礙,父親也 常和 醫師分享含飴弄孫之樂,說孫子按摩,痛好很多,好舒服好快樂,痛痛都飛走了,醫生說,很好,叫孫子常常來按摩。


十一月十五日下午醫生來,他們二人對看了好久,醫生說:「阿伯,你怕不怕死。」父親說:「有什麼好怕的,人就是要走這條路的。不怕,這條路是大家都要歷經的。」父親從生病,徬徨恐懼到坦然勇敢的面對臨終,這個轉變,沒有關渡醫院醫療團隊的照顧與關懷,光只有作子女的我們是不可能辦得到的。醫療團隊已經讓父親勇敢面對死亡的來到,讓他不是害怕的離開,而是幸福安詳的離開。


十八日凌晨父親離開人世,由病房到佛堂,醫生、護士都親自來為父親送行, 陳 醫師一一慰問我們,護士把要在生日音樂會送給父親的巧克力花朵,放在父親身旁。在醫院最後的八個小時,社工人員來看父親,慈濟團體來助念,佛教團體來助念,護士告訴謝隊長這個消息,謝隊長聽到爸爸要離開醫院,馬上衝到佛堂來吹奏口琴,讓父親最愛的口琴歌聲,陪伴他到人生的最後。感謝關渡醫院陳醫生帶領的醫療團隊,感謝謝隊長,讓父親勇敢面對死亡,在有限的時間裡,享受親情、享受友情、享受各方的關懷與愛心,離開關渡醫院前20分鐘還有悠揚的口琴聲來陪伴父親,父親不是憂傷痛苦的離開,是充滿幸福、歡樂、關愛的美好回憶離開到天國。


 


 在父親離開將滿一年的前夕,述說父親在關渡醫院所受到的照顧與關懷,我們一家人,心存感激。父親在人生的最後,在醫院交到這麼多的知音,所謂的視病猶親的真諦,在關渡醫院我們看到了。現在關渡醫院安寧病房給我的感覺是充滿幸福、歡樂、和關愛。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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